【少四】(无追/冷追)青玉案(03)

本文是TVB版少年四大神捕的同人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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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 如梦令

02 定风波


三,虞美人

 

  “粽子香,香厨房。艾叶香,香满堂。桃枝插在大门上,出门一望麦儿黄。这儿端阳,那儿端阳,处处都端阳。”孩童唱着耳熟能详的儿歌从身边跑过,满街都是端午节的清新气息。

  追命一走进鸡儿巷就看到羊大妈和若飞坐在一起低头缝荷包,他闪过去一把抢过若飞手里的荷包,“你这个男人婆还会绣东西啊,我仔细看看这绣的是……金……”

  还没等追命拿稳,鞭子已经甩了过来,“是‘铁’啊!死追命,把荷包还给我!”

  追命怏怏的把荷包丢回去,“你那么凶,也就只有铁手受的了你。”

  若飞仔细检查,发现没有弄坏才松了一口气,“我看你是嫉妒吧,因为没有姑娘会送你荷包!”

  “我没姑娘送?你开玩笑吧。”追命双手叉腰,“我可是出了名的情场圣手,只要我随便一句话,这开封城不知道多少姑娘抢着要送我东西呢。”

  “你厉害,你就那张嘴厉害。”羊大妈丢给追命一个荷包,“好看么?”

  追命见那荷包是浅浅的天青色,上面用复杂的璎珞打着日月的图案,清淡的纹饰很是悦目,“大娘你手艺越来越好了,这个一定能卖个好价钱。”

  “卖什么啊,这是送你大师兄的。”

  “啊?”追命把荷包翻过来,果然在背面看到一个‘成’字。“大娘你为什么要做荷包送给无情,你不会是……春心动了吧。”

  “呸呸呸!你个死小子说什么呢。”羊大妈瞪了追命一眼,“今天是端午节,送荷包是传统,希望被送的那人可以趋吉避祸,益寿延年。无情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,桑姑娘都走了大半年了,我看他还是放不下。送个荷包就是代表我们的心意,省得他大过节的触景伤情。我已经在里面放了舒缓喘鸣症的草药,你拿去送给无情。”

  “这种事情你自己拿给他就好了。”追命嘴里这样说着,荷包已经放进怀里。“那我去了啊。”

  “哎等等,还有呢。”羊大妈又拿出一个黛色的荷包,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狼头,背面是一个‘冷’字,“这个帮我送给冷血。”

  “什么!”追命这次是真的绷不住了,“那个没血性的都有?”

  “你看冷血那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女孩子会送他啦。”若飞满意的看着自己亲手做的荷包,“师兄弟一场,你也不想他过端午都没人理那么惨吧。”

  “你觉得冷血会在乎这个?我估计他连端午节是什么都不知道。”追命转念一想,笑嘻嘻的凑到羊大妈身边,“大娘,那我的呢?”

  “我没做你的哦。”羊大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“好像刚才有人说自己是情场圣手,好多姑娘送的,所以,你收别人的就行了。”

  “大娘,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那两个是你儿子啊。”

  “你是我儿子。”羊大妈不理追命的一脸委屈,转身进屋,“不过我更想要个儿媳。”没等追命回嘴,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。

  追命揣着两个荷包一脸无奈的走回神捕司,“让我一个大男人送别人荷包,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整我。那么安静?铁手肯定出去拍拖了,冷血估计巡街还没回来,无情……”

  不知不觉追命走到无情的窗前,看到无情正在低头照料盆栽。只见他把水均匀的撒在盆栽上,然后用修长的手指小心的掐掉枯叶,温柔的就像对待自己的恋人。然后他把盆栽放回窗台上,静静的发呆,无情的侧脸非常完美,此刻在夕阳的余晖下更添一层朦胧。追命怔怔的看着,一步也挪不动。

  追命并非从来不懂争取,曾经他也青葱年少,对邻家那个恬静单纯的女孩热烈追求,看到女孩在他面前含羞的点头,他认为这就是幸福。但是当他以为可以就这样天长地久的时候,那个女孩却死在自己面前。这让追命明白了一个道理,“得失天注定,半点不由人。”

  在那之后追命开始游戏人生,在他生命中能与‘争取’两字挂钩的就只剩下在诸葛神侯面前要求涨俸禄,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,反正从来不会成功的。但是此刻,他突然又回忆起当初站在小透面前表白时的那种悸动,“也许应该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试试?”他攥紧怀中的荷包,敲响了面前的房门。

  “进来。”无情连头都没回。

  “大……无……”追命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,最后还是决定跟平时一样,“瘸子,今天端午节,你干嘛憋在房间里。”

  “我不喜欢热闹。”无情淡淡的回答,还是没有回头。

  平时无情都是高傲的,说话时嘴角那一抹有意无意的微笑仿佛嘲弄一般,虽然追命不喜欢被人看低的感觉,但是他更不喜欢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无情。追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落在那个盆栽上。“那个盆栽……”

  “是芷妍送的。”无情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,“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。”

  “桑芷妍已经走了!”追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提高了声调。“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?”

  “我只是想不通,她当时为什么就对我那么没有信心,为什么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不会跟她远走高飞。难道我就是那么不值得托付的人么?”

  “那如果当时桑姑娘真的要求,你会放弃一切跟他走么?”追命走到无情面前,直视他的眼睛。

  “我……”无情低下头,“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  “她跟着蔡京也许是身不由己,但至少最终她是自由的,她选择离开就说明她想要告别以前的生活。”看到无情的样子追命只觉生气,“你不明白么?无论她是死是活,都不会再回来了!”

  “我明白。”无情垂着双眼,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“但不管她回不回来,都已经在那里了。”

  “在哪里?”

  “我心里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死一般的沉寂,耳边只有两人低沉的呼吸声,也不知过了多久,无情听到重重的关门声,他回头看去,追命已经不知去向,桌子上只留着一个带着药草香味的荷包。

  冷血巡街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,由于是端午节,雪姨早就说了要出去游园今晚不做饭,所以他绕过大堂直接走回房间,没到门口就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,反手一捞,发现是个酒壶。追命坐在屋顶上对着他笑,“上来,师兄请你喝酒。”

  冷血纵身跳上屋顶,发现追命身边横七竖八已经倒着好多酒坛,看来是已经喝了不少,他在追命身边坐下,拿过追命手里的酒坛就灌了一大口。

  “全都没义气啊。”追命的脸因为喝酒变的绯红,“只有你肯陪我喝酒。”

  冷血的嘴张了张,却又不知道说什么,只好看着追命发呆。

  追命也不说话,只大口大口的喝酒,像是要把自己溺毙在酒缸之内,他虽好酒却也不是这种喝法,冷血拦住追命,“别喝了。”

  “有什么关系。”追命拨开冷血的手,“今天是端午,过节嘛。”

  “你喝的太多了。”冷血一把夺走了酒壶。

  “别闹,我可是千杯不醉的。”追命笑着想要抢回酒壶,拉扯间一个踉跄,直接扑倒在屋顶上。冷血俯身想扶追命一把,却看到他嘴角已没了笑,眼中透着冷血从未见过的黯然,“能醉也好啊。”

  那句话声音太小,瞬间就消散在风中,追命一个扑腾又坐了起来,还是笑眼盈盈,刚才的那一幕就像是冷血的幻觉。

  “差点忘了。”追命的一只手搭在冷血肩上,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荷包,“吶,送你的!”

  “荷包?”看到上面精致的狼头冷血不由微笑,虽然自己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,不过这个纹样倒是很合他的心意。

  “今天是端午节,好多姑娘都会亲自绣荷包送给情郎的。”追命靠在冷血肩上,双眼微闭,“不过你这个野人肯定没姑娘会搭理你啦,所以大娘说怕你心里不痛快,照我说啊,你根本不会喜欢这种东西的对不对。”

  “我喜欢。”冷血说着却发现追命已经在他肩头睡着了,他轻轻的伸手揽住追命的肩膀,把荷包好好的收入怀中。

  第二天朝阳照在脸上才让追命悠悠醒来。他一抬头就看到冷血的侧脸离自己不到两寸,顿时惊的站了起来。

  “你醒了。”冷血活动了一下肩膀,他的声音清晰毫无睡意,眼里还有点点血丝。

  追命吃惊的看着他,想起昨夜叫冷血喝酒,然后没说几句自己就睡着了,当时好像就是这样靠在冷血肩上,“你不会是一晚上就这样没动过吧?”

  冷血凝视着追命的眼睛,“我怕吵醒你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冷血眼中有某些东西让追命莫名的想要逃跑,他不由的后退一步,却一脚踩空,就从屋顶上直直的摔落下去,还好轻功了得,追命在空中调整了一下身体,虽然落地的样子很难看,总算没有摔伤。

  “好险。”追命趴在地上松了口气,却看到熟悉的轮子就在眼前,“无情?”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,想起昨天的对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  无情也没看追命,而是抬头看着冷血。“世叔找你们。”

  冷血飞身下了屋顶,向无情微微点了下头,拉着追命离开。

  无情一个人还楞在原地,刚才他并不是不想出手,实际上在他看到追命摔落的刹那就已经飞身而出,但是无意中瞥向冷血的瞬间却被他的眼神刺的一怔。就只那一瞬的犹豫,追命已经落地了。想起冷血刚才看他的目光,无情现在都还感到森森寒气,那就像是,一只猛兽盯着陌生人手里的皮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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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四人整齐的站在诸葛神侯面前,“世叔,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?”

  “这次任务要你们四个一起出发。”

  “什么大案子啊,竟然需要劳动我们四大神捕联手?”追命有些诧异。

  “如今金国日益壮大,在北部虎视眈眈,皇上决定送静乐公主前往和亲。”诸葛神侯简单的介绍,“所以希望你们四人陪同护送。”

  “静乐公主?”铁手思索,“我在京城那么久没听说皇上还有这么一位公主。”

  “和亲只要是宗族的女儿都可以封为公主。”无情解释,“皇上唯一的未嫁女儿才只有四岁,当然不可能派出和亲。”

  “对,这位静乐公主以前是郡主,是靖边侯的女儿。”

  “靖边侯夏侯峰?”无情皱眉,“据说他骁勇善战,曾经大破西夏,现在把守西南边陲很受爱戴,而且听说他跟很多江湖人也来往慎密。”

  “对,他的妻子是皇上的堂妹,所以他们的女儿也算是皇室宗亲。现在皇室女子中只有他的女儿夏侯静适龄,也只能忍痛割爱了。”

  “听说金国国君已经年逾半百而且有六个子女。”铁手摇头,“静乐公主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啊。”

  “如今形势辽金之战一触即发,皇上此时与金国和亲……”无情摇摇头,“只怕唇亡齿寒啊。”

  “什么唇亡齿寒?”追命听得一头雾水,“是怕辽国的人来搞破坏?”

  “也不无可能。”诸葛神侯正色,“此事不容有失,你们准备一下,即刻出发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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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哎……”

  “追三爷是否身体不适?要不要我禀报徐将军。”在追命第26次叹气之后他身边的士兵终于忍不住询问。

  “不是我的身体,是这……哎……”追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,本以为就像以前护送证人一样,四人好好赶路,偶尔歇息还有时间和那公主调笑几声。却没想公主坐在轿撵之上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,别说说话了,连高矮胖瘦都看不见。而且这送亲的队伍足足有70多人,一半都不会武功,前行速度可想而知。

  本来这些也就算了,追命大不了就自己来去来去的找点乐子,但是没想到神捕司只是来协助的,送亲将军另有其人,还是又臭又硬的徐老将军,他把四人分成两组分列队伍的头尾,还要求四人决不可擅离职守。于是追命和无情就这样被安排在了队尾。因为上次关于桑芷妍的对话不欢而散让两人心中都有些芥蒂,追命更觉压抑,只能不住的叹气。

  “停!”送亲将军大喝一声,“原地休息。”

  “不会吧……才走了50里地。”追命觉得这50里比他追凶的500里还要累,“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把公主送到啊。”

  “喝水吧。”铁手和冷血走过来在他们身边坐下,“不会总这么慢的,只要出了这京畿的地界那些随从就会回去了。到时候脚程就会加快。”

  “那些随从不跟着去金国?”

  无情扬起嘴角却不看追命,“哪有出去和亲还带几十个随从的。这些都是皇上为了表示关切做做样子而已,到时候能跟着静乐公主一起去往他乡的最多只有几贴身的侍婢。”

  “不知道那个公主长什么样子。”追命望向步撵,发现公主已经下轿,只是她坐的地方依然用高高的幔帐围住看不真切,突然追命有了一个想法,“我去去就来。”

  “追命!”铁手还未来得及阻止追命已经跑没了影,“大师兄,他会不会又去闯祸?”

  无情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随从阵仗,“应该也闯不出什么祸来。”

  刚才追命就看到幔帐立于一颗大树之下,于是他从旁边的树上略过,轻点树梢,没有其他人发现,然后从幔帐的上方一跃,直接落在了幔帐之内。帐内只有一名女子,她娇小的身形几乎要被华丽繁琐的红色长袍淹没,看到追命像是吓了一跳,惊愕的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掉的泪水,怯生生的看着他。

  追命顿时就心软了,“姑娘别怕,我是神捕司的追命,是沿途保护你的。”

  “追命?”女孩举起一看就很昂贵的礼服,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几把,厚厚的妆容被擦掉,露出她十分可爱的脸,大眼睛清澈透明,脸上还带着婴儿肥。“我没听过,我想回家。”

  “哎呀别哭别哭。”追命看着公主又像是要垂泪,慌忙开口,“我变戏法给你看好不好?”

  公主果然抬起头,用清澈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追命。

  追命张开双手让公主看到手上什么都没有,然后夸张的把手伸向四面八方,嘴里还念念有词,看到公主已经完全被吸引他不禁浅笑,“变!”

  “变了什么?”公主翻看他的手,但是什么都没发现,追命指了指公主的长袍,公主摸索才发现自己怀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包东西,拿出来一看,竟然是软香的桂花糕,她的表情瞬间开朗,低头咬了一口,“好好吃,你好厉害啊。”

  看到公主毫无防备的表情,追命才想起静乐公主今年还不满14岁,完全是个孩子。他笑着抚了抚公主的脑袋,“慢慢吃,都是送你的。”

  静乐公主抬头看着追命的笑颜,他的五官虽然不似女子,但却很美很精致,特别那一双眼睛,如同漆黑的夜空一般深邃无垠,笑起来的时候还能看到点点星光,公主不由看得痴了。

  “公主殿下,我们要出发了。”一声脆响打断了静乐公主的思绪,她再回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追命的踪影,只有怀里的桂花糕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梦境。

  追命满面红光的跑回来,“冷血,刚才我……”没等追命说完,徐将军示意大家出发,冷血在追命肩上一拍,跟铁手去了队首。追命转头看着身边的无情,一下子又没了说话的心情。

  队伍走走停停,一直到天黑才走出了京畿地界来到第一个驿站,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果然在这里与大家分道扬镳,公主身边只剩下一个侍女。用完晚饭后大家本该好好休息,但闷了一天的追命在铁手把他的酒拿走之后彻底憋不住了,“有没有搞错啊,那么闷的差事,还不让我喝酒?”

  铁手也有些不好意思,“大师兄特别交代的,任务期间怕你喝酒误事。”

  “我什么在任务的时候喝……好吧我喝过。但是我什么时候因为喝酒而……好吧也误过。不过就这两坛酒绝对不会有问题的,二师兄……”

  “明天就到相州地界了,到时候左卫营关将军会来接应,然后过了真定府就到金国。你忍一忍。”铁手安慰性的对追命笑笑,还是拿走了所有的酒。

  追命挫败的坐回桌边,看着窗口擦着断剑一言不发的冷血,“野人,我今天看到静乐公主了,你不想知道她长什么样?”

  “好看?”

  “也不算多好看,倒是挺可爱的。”追命想起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,“感觉还没长开呢。她一个人也怪可怜的。”说着追命起身就要出门。

  冷血站起来,“你去哪?”

  “我去看看公主啊。”追命笑的眉眼弯弯,“反正也没事做,我去找点乐子嘛。你可不许去打小报告。”

  冷血目送追命离去,转头看见无情摇着燕窝在门外。他面无表情的出门回屋,与无情错身而过时听到无情低低的声音,“你应该拦着他。”

  追命很容易的就绕过了卫兵,公主的房间还亮着灯,往里看发现静乐公主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边,手里还拿着早先追命给她的桂花糕。他翻身进屋,公主见到他愣了一下,马上又露出笑脸,“追命大哥。”

  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甜,听得追命心痒痒的,他指了指桂花糕,“公主不喜欢么?”

  “不是,我是舍不得吃……”说着,公主难过的低下头,“在家的时候,我娘也会给我做桂花糕吃的。听说金国可冷了,桂花树到了那边都不会开花。”

  “公主殿下……”

  静乐公主的声音越来越低,“追命大哥,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,再也见不到我爹娘了?我好想家啊。”

  追命觉得一阵心疼,又没办法撒谎安慰她,只好走过去拍拍静乐公主的手,“很多东西都是命数,没办法改变的。”

  “我懂,娘跟我说过的。”公主抬头看着追命,“追命大哥,你叫我静儿好不好,在家爹娘都是这样叫我的。”

  “静儿。”追命摸摸公主的头,就像对自己的妹妹一样宠溺。

  静乐公主双颊发红,她从背后抽出一支短笛,“追命大哥,我吹曲子给你听好不好?”

  一首婉转如莺啼的小调回荡在周围,隐约带着异族的风情,追命歪着头静静的听,一曲终了,他轻轻拍手,“吹得不错啊,不过我都没听过,这曲子叫什么?”

  “爹爹常年驻守西南,那里有很多苗疆人。这首曲子是……我跟苗人学的。”静乐公主的脸已经红到耳根。“你喜欢么?”

  “嗯不错。”追命看着窗外即将落下的上弦月,“天晚了,静儿你赶紧休息吧,明天还要赶路。我先回去了哦。”说完翻身而出,剩下静乐公主失神的望着空荡荡的窗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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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二日出发之前,追命盘算着怎么跟徐将军说自己想跟冷血换个位置,不然要他再对着无情一日不说话又不能喝酒,恐怕是要憋出病来。

  “追命总捕?”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来到追命身边。

  追命印象中没有见过这个女子,“你是?”

  “我是静乐公主的贴身侍婢,公主想请总捕今日贴身保护。”

  “贴身保护?”追命看了一眼步撵,马上明了,“不合适吧。”

  “徐将军已经同意了,追总捕就不要担心了。”

  “哎?”追命没想到那个完全不通人情的送亲将军竟然会同意这种事,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公主离家千里本就心中郁结,难得与追总捕投缘,还请总捕随我去吧。”

  “好吧,你先回去我等会就去。”追命也不知怎么拒绝,先拖一会再说。

  “那我先去回禀公主,说总捕一会就到。”

  追命不知如何是好,“去不去呢?早知道昨晚就不去瞎转了。”

  “送亲途中勾引公主是死罪。”

  突然听到无情的声音吓得追命差点跳起来,“死瘸子你别乱说话,静儿只是个小姑娘啊。”

  “这声‘静儿’就够你治罪了。”无情冷冷的看着追命,“你若是嫌命长我也不会拦着你。”

  “哪有那么夸张啊,我只是觉得静……乐公主可怜,一时心软哄哄她嘛。”追命撇着嘴,“我再怎么不知分寸也不会去招惹公主啊。”

  “昨夜的笛声是静乐公主为你所奏么?”无情看到铁手和冷血走过来,“铁手在云南生活多年,你不妨问问他那是什么曲子。”

  “大师兄你们在说昨晚的笛声?”铁手笑得人畜无害,“我知道那首曲子叫《相思调》,据说曲中有灵,是苗疆女子专门吹给自己心爱之人听的。”

  “不会吧?铁手你有没听错啊。你是说……”追命这才慌了神,条件反射就想逃跑,还没起步就有两只暗器钉在他的面前。“瘸子你干嘛?”

  “你不如直接改名叫逃命好了。”

  追命也知理亏,“不逃都要躲一躲啊,刚才公主的侍女请我去‘贴身’保护公主,连徐将军都知道了,我还答应一会过去的,万一她又过来找我怎么办呐?”

  “我去。”在旁边原本一言不发的冷血突然把剑往肩上一扛,径直走向公主的步撵。

  “喂,他……”不远处传来启程的命令,追命也只能跟着离开。

  少了那些内侍行进速度果然提高不少,无情等三人都被安排在了队首,没过多久冷血也回来了,面对追命的一再追问他什么都不肯说。不过公主倒是确实没有再谴人来请追命了。

  “冷血你到底是怎么跟公主说的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那公主是怎么跟你说的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你不会是拔剑吓唬人家了吧,还是小姑娘来的……”

  “有人靠近!”冷血面色一凛,追命愣了一下马上也绷紧神经,再看旁边的无情和铁手已经进入备战状态。

  从道路两边冲出来的有数十人之多,每个人都蒙着面。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急于攻击,而是一点点的靠近,把送亲队伍慢慢包围。神捕司的四人不敢轻举妄动,和公主的步撵一起被困在后面的徐将军也没有动作。 

  双方对峙了一会,从刺客身后走出来一个带着鬼面的人,无情料定他应该是刺客的首领,所谓擒贼先擒王,手中的暗器瞬间发出。

  那个鬼面人轻松的躲过了无情的暗器,然后就像是某种禁忌突然被打破,双方原本静止等待的人群一下子全都活跃了起来。兵器交错的声音此起彼伏,四人配合默契联手御敌。

  但是很快无情就发现了问题,那些黑衣人虽然单个来说身手平平,但是每当有一个黑衣人不敌倒下就马上会有下一个补上,火力交错让他们应接不暇。“不好!”无情暗暗蹙眉,“这应该是他们专门演练的阵法,用来困住我们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铁手一拳击倒面前的敌人,虽说被困住算是寸步难行,但也不至于应付不来,最多就是破阵需要点时间。 

  追命足尖轻点从一个刺客头顶望向公主的步撵,他瞬间惊呼出声,“他们是要拖住我们,然后对付静乐公主!”

  冷血也朝那个方向望去,原来刺客的包围圈把送亲队伍一分为二,这边用阵法困住四人,而另一边的士兵已经几乎伤亡殆尽,徐将军浑身是血,静乐公主瑟缩在他背后已经吓得不能动弹。

  “铁手,托我一下,我冲出去。”追命跳上铁手的肩头,借着铁手大力出拳高高跃起,堪堪避过旁边刺客的刀锋,一纵身已到圈外。追命冲到徐将军面前,一脚踢走差点刺中他的长枪,“徐将军,你怎么样?”

  徐将军本就年老,伤势让他几乎站立不稳,“追总捕,从这里往东10里就是我们与左卫营关将军约定碰面之地,我知道你脚程快,带着公主马上去找关将军!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追命看着无情等人的方向,他们依然被困阵中,冷血几次想要硬突都被挡了下来,失去追命的帮忙他们三人似乎更加疲于应付。

  “追总捕大局为重!”徐将军抓住公主塞到追命手中,“快走!”

  追命一咬牙拉起公主就跑,却听耳边风声呼啸而来,他往旁边一让,就见前方的大树应声而断。追命吃惊的回头,见那带着鬼面之人正向他攻来,掌风凌厉凶狠应该是个高手。

  若是单打独斗就算不是对手追命也有把握全身而退,可是现在身边还有一个静乐公主,踌躇间对方掌风已到面前,追命一手牵着公主,惊险的避过攻击。但是对方显然不打算让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,一掌接着一掌,追命完全找不到破绽。

  突然有破空的声音传来,追命看到一只弓箭直射静乐公主,他转身一脚踢飞弓箭,顾及不到自己背后漏出空门。对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,大力一掌劈下。追命顿时痛的眼前一黑,仿佛五脏六腑全部绞到了一起,浓重的血腥味冲口而出。掌力把追命推出好几丈远,他把静乐公主往怀里一紧,借着这个机会拼命向前冲去,一刻也不敢回头。

  跑了好久,追命觉得已经不止10里,但徐将军所说的碰面地点却一点痕迹都看不到,胸口的疼痛让他呼吸困难,重重的心跳震的耳膜生疼,怀里的静乐公主也像越来越重。追命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。

  突然追命看到一间破屋,他进去刚把公主放下就觉眼前一黑,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。

  “追命大哥!”静乐公主哭着举起衣袖给追命擦拭,“你怎么样,你不要吓我。”

  吐出淤血之后追命反而觉得轻松多了,他尽力向公主挤出一个微笑,“静儿别哭,我没事。”他四下查看,这个屋子很小,房内也没有家具,屋梁破败显然很久无人居住。

  追命试着提气,胸口涌上的钝痛让他差点站立不稳。如果这时候带着公主去寻找左卫营,恐怕脚程会受到很大影响,再遇到那些刺客更是自寻死路。留在这里疗伤等无情他们找到这里?但是天马上就黑了,万一来的是敌非友就更加糟糕。

  追命出门烦躁的踱步,走到屋后突然踩到什么东西,他拨开地上的杂草发现地面上竟然有一个几尺见方的活版门,“地窖?”追命打开火折子往下走,地窖很小,有些久远的霉味,不过还算干净,应该是储藏蔬果之用,这让他心生一计。

  “静儿。”追命把静乐公主小心的扶下地窖,“追命大哥现在要出去找救兵,你躲在这地窖里等我好么?”

  静乐公主害怕的缩成一团,“追命大哥你不要走,我害怕,我好害怕。”

  “静儿你听我说,追命大哥现在没办法再带着你跑,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躲在这里,我出去找人,我答应你,最多几个时辰之后我就回来。”

  “不要,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在这,这里好黑,我不要。”可能是之前的事情让静乐公主受了刺激,她拼命抓住追命的衣袖不停哭泣。

  “静儿……”追命这会实在是没心思哄人,他狠狠心,点了静乐公主的睡穴。公主顿时倒在追命怀里,他找了一个干净的角落把公主放下,“如果那个死瘸子教的没错,那静儿应该能睡六个时辰。”追命在心里盘算,足够了。

  追命走出地窖,把活版门盖上,在上面仔细的铺好杂草。这样即使有人走过也看不出有蹊跷。

  完事之后他马上出发寻找救兵,他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走错,但现在也只有找到关将军的营地才有办法,他咬了咬牙,运气向北方跑去。士兵扎营必会留下痕迹,追命庆幸自己跟冷血学了点追踪技巧,只跑了一个多时辰就找到了营地。

  “还好还好。”追命在营地不远处停下来,扶着树拼命压住紊乱的真气,尽量像没事一样走进营地,拿出神捕司的令牌,然后被人带着进了一个营帐。

  一走进去他就看到无情铁手和冷血坐在里面,铁手的肩膀和冷血的手臂都缠着绷带,看来也是一番苦战。冷血在看到追命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,急急的向追命伸出手把他拉向自己。冷血硬硬的身体撞到胸口,疼的追命差点呼出声来。

  “请问追总捕,公主现在何处?”一个陌生的声音,追命看到营帐中央坐着一个四十上下武将打扮的人,他身形魁梧虎虎生威,身上的盔甲更添一分霸气,应该是左卫营指挥使关将军关蓬了。

  “公主在南边30里左右的一间破屋。”追命觉得后背已经布满冷汗,“我怕路上遇到刺客一人无法保公主完全,所以就把公主藏在地窖里,自己先来请救兵的。”

  关将军毫不迟疑的点头,“马上备马,出发迎接公主。”

  铁手和冷血随着关将军走出营帐,追命正要转身却被无情一把攥住手腕,他看着无情温怒的样子突然想起,当日在长风山庄无情也曾这样攥着他的手腕怒目而视。过了一会无情放开追命,摇着燕窝从他身边擦过,“跟我坐马车。”

  根据追命的描述,一行人向南搜索,但是一直转了三个时辰就是找不到追命所说的破屋,追命心里比任何人都更加着急。他一拳砸在马车上,“赶路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做些记号呢?”

  眼看天就要亮了,派出去的一个斥候慌慌张张的赶回,在关将军耳边说了几句,关将军顿时瞪大了眼睛,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追命。他又跟手下吩咐了几句,然后策马来到无情追命的马车前,“公主找到了。”

  “太好了。”追命总算放下了心。“我点了她的睡穴,不过现在差不多该醒了。”

  关将军不置可否的点点头,“我已经派了精锐下属接引公主,请你们先回营帐吧。”

  放松下来之后胸口的内伤感受的更加真切,疼得追命精神恍惚,连下马车的力气都没有。冷血看到他的样子像是吓了一大跳,他一只手扶住肩膀,一只手揽住腰把追命架下马车,然后一使力把他圈进自己怀里,“伤得很重?”

  “放心,死不了。”这时追命也没精力去计较自己跟冷血的姿势是否尴尬,只能任由他抱着穿过营帐,被放到一张不太柔软的床上。

  迷迷糊糊中追命看到无情和铁手也跟着进帐,陌生的声音在说,“四位神捕想必都十分劳累,就请在帐内好好休息一下,食物和药草马上送到,还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吩咐。”然后他感觉到无情把温暖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腕上,终于沉沉的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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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追命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,冷血靠在床边小憩,他抬起头,发现无情和铁手都不在帐中,微小的颤动惊醒了冷血,他伸手扶住追命,“醒了先喝药。”

  追命接过药,光是闻就知道味道不好,他皱着眉毛,“这什么药啊这么臭,我不喝。”

  “无情说你中的是摧心掌,一定要小心调理。”冷血把药凑到追命嘴边,“必须喝。”

  知道冷血犟起来什么都拉不动,追命捏着鼻子把药一口气灌下,苦得整张脸都缩成一团,冷血放下碗,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,“只有栗子糕。”

  “还是你对师兄最好。”追命笑着把栗子糕塞进嘴里,“你刚才说我中的是青城派绝学摧心掌?”

  “嗯。”冷血的声音闷闷的,他听过这套掌法,据说狠辣无比,击人一掌体表无伤,但内脏尽腐,如若正中心脏那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。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。

  “那些刺客不是辽人么?怎么可能会摧心掌。”追命改不了嘴里塞满东西说话的习惯,“瘸子他们呢?去哪了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冷血说的是实话,自从追命昏迷之后他就守在帐中一步也没离开过,无情和铁手被关将军叫走已经好几个时辰,但他并不在意。

  “那静乐公主呢?”想起自己离开之前静乐公主的哭泣追命就觉得心痛,若不是受了伤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她一个人。

  “追命你醒了。”铁手大步走进营帐,看到追命他踌躇片刻,“呃……你……还好吧。”

  铁手是个完全藏不住事的人,追命马上感到了不对,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
  “我……其实……”铁手更加吞吞吐吐,“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。”

  无情跟着铁手进来,他看着追命目光锐利,说出来的话却比目光还要尖锐百倍。“静乐公主死了,是你杀的么?”

  “你说什么?”追命一时反应不过来。

  “我检查过公主的尸体。”无情说得很慢,“她手腕和肩上都有挣扎过的痕迹,是被人掐死的,手法像是拈衣十八跌。是你杀的么?”

  “怎么会……”接二连三的冲击让追命觉得胸中钝痛,血气上涌几乎就要冲口而出,他捂着嘴向后倒,后背撞上冷血坚硬的胸膛。“你觉得我杀了她?”

  “大师兄。”铁手也看出追命的不妥,“我们刚才不是就讨论过了,追命不可能会做那种事的,他现在的身体……”

  “过不了多久关将军和徐将军就会来抓追命。”无情的语气罕见的急促,“到时候他们可不会那么客气,神棍你现在老实跟我说,你有没有想过要带公主逃走?”

  “我为什么要带公主逃走?”追命感觉到冷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收得越来越紧,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
  “静乐公主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,算起来应该是昨晚你离开她不久就被人杀害。”铁手尽量说的简洁,“我们在尸体上发现一封信,是她写给她的父亲靖边侯的,说不愿意去往金国和亲,要跟你私奔,希望靖边侯不要担心。”

  “跟我……私奔?”追命的思绪越来越乱,“她怎么会有这种误会,我从来没想过要跟她……是,我很同情她,但我是御前总捕,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。”

  “吃喝票赌坑蒙拐骗样样精通,真难为你还记得自己是御前总捕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追命想跳起来却被冷血拉住,“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处处针对我,想让我离开神捕司就直说,本少爷不稀罕!”

  “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吧。”铁手真想一拳砸了面前的桌子,追命也就罢了,怎么连无情都这样不冷静。“追命,我们没多少时间了,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。”

  “什么叫没多少时间了?”

  “发现静乐公主的尸体是在一个树冠之上,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和左卫营一起搜查了整片树林,你说的那个屋子根本不存在。”无情似乎恢复了常态,“而且左卫营明明在北边,你却往正东逃亡,关将军一口咬定你与刺客勾结故意诱杀公主,已经上报朝廷,逮捕令应该马上就到了。”

  “是徐将军让我往东走!”追命也急了,“你们可以去问他。”

  “就是徐将军说你故意带公主往远离营地的方向。”铁手眉头紧锁,“之前公主邀你同乘步撵的事情他也知道,更加一口咬定你早就预谋诱拐公主。”

  “陷阱……”追命全身冷汗,“全都是陷阱。”

  “如果你平时懂得洁身自好又怎么会落入人家的陷阱。”看着追命没有血色的脸,无情又开始控制不住的焦躁,“你把昨天带着公主离开之后所有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我们,什么都不要漏掉。”

  追命已经没心情还嘴,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,“那个屋子真的是存在的,我把公主藏在地窖之后才离开。”

  无情刚刚张口还未发问,门帘已经被掀开,关将军步入帐中,“看来追总捕已经知道现在的情况了,也好,省的多说,朝廷已经发下逮捕令,追总捕,你通敌叛国某害公主,乖乖跟我去刑部大牢。”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抓追命。

 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,床边已经没了人影,追命站在几步之外,“我是被冤枉的,我不去!”

  “追总捕要拒捕?”关蓬握紧手中的丈八蛇矛,“如果你真是冤枉的那就更应该束手就擒,调查清楚自会还你公道。”

  “公道?”追命又想起之前的牢狱之灾,“刑部大牢那种地方是人待的么?就算出来的来也只剩半条命了,我说什么都不会跟你走的。”

  “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了。”关蓬显然没了耐性,他摆摆手,周围的士兵马上围了上来,追命侧身躲过攻击,抬起脚把面前的几个士兵击退。又听背后一阵闷哼,冷血已经把背后的敌人悉数打倒,他目光凶狠的站在追命身后,像一只护崽的野兽。

  “神捕司是要包庇朝廷重犯?”

  无情冷冷的向四周扫视一圈,“铁手,拉住冷血。”

  “大师兄你说什么?”铁手有些难以置信。

  “我说拉住冷血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犹豫了一下,铁手还是上前一把摁住冷血的肩膀,常年的锻炼让他的手如同铁钳般坚固,冷血一时挣脱不开,只能回头狠狠的瞪着无情。

  无情也不看他,“追命所作所为俱是他一人承担,神捕司毫不知晓。”

  “瘸子,算你狠!”追命慢慢转身,同时估摸着逃跑的路线,“就凭你们这些烂番薯臭鸟蛋还拦不住三爷。”话音未落追命已经不在原地,他看准了一个缺口踢翻旁边的士兵直向帐外冲去,刚才的缠斗间已经觉得胸口隐隐作痛,不能再拖。

  眼看就到门口,追命却觉得耳后有动静,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侧,长矛正好贴着他的脖颈而过,关蓬内力深厚,下盘功夫很稳,手中丈八蛇矛进可攻退可守,牢牢封住追命的退路。追命强压住涌上喉头的腥苦,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汗珠。

  另一边冷血终于挣脱了铁手的桎梏,狠狠一肘打在铁手腹部,用力之大让铁手倒退几步,背正好撞上无情的燕窝,燕窝不受控制的向前冲去,撞倒了面前的士兵,那个士兵正好倒向了关蓬的方向。关蓬为了避开士兵一个迟疑,追命抓住机会挡开攻击掠出帐外,瞬间就不见了人影。

  “无情总捕。”关蓬面色不善的回头,“神捕司就这样放走要犯怕是对皇上无法交代啊。”

  “关将军这是什么话,就算有要犯也是在将军手下逃脱,与神捕司何干。”无情面无表情,“神捕司此次的任务是协助保护公主,现在公主遇害我们确实责无旁贷,但是说到捉拿要犯,神捕司并没有义务帮你,还请将军借几匹快马,我们要回京城复命。”

  关蓬也不恼,“那么就等回京之后交由皇上定夺吧,我还要护送公主遗体就不与你们一道了,需要马匹可以告诉我的副将,请三位自便。”

  之前一言不发的冷血面无表情的大步跨出营帐,铁手紧张的看着无情,“大师兄,我们……”

  无情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,“回神捕司再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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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紫金殿上,皇上坐在正殿中央,左边稍低的位置站着一个男子,体貌魁梧,穿戴讲究,腮下生有胡须,皮骨坚硬如铁,如果不说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竟然是个宦官,此人就是权倾朝野的媪相童贯。童贯的身后立着一个小厮,几乎完全隐没在童贯的阴影中,一张狐狸般的脸庞天生就带着狡黠,此人名为岳牧,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童贯最得力的左右手。

  诸葛神侯带着无情铁手冷血立于堂下,另一边还站着关将军和徐将军。只听‘啪’的一声,徽宗把卷宗甩在诸葛神侯面前的地上,“神捕司对此作何解释?”

  “皇上息怒。”诸葛神侯弯腰颔首,“其实此案疑点甚多,现在还不宜妄下结论。”

  “不宜妄下定论?这就是神捕司的说辞么?”关蓬抢白,“验尸报告无情总捕也有份参详,静乐公主死于拈衣十八跌。我没弄错的话,这拈衣十八跌还是诸葛神侯手把手教给追总捕的吧。”

  “其实拈衣十八跌只是很寻常的功夫,很多人都研习过……”诸葛神侯还是不急不慢的语气,“请皇上给我们一些时日,神捕司定当查出真相。”

  “把此案交由神捕司?追命是神捕司的人,只怕是要徇私枉法吧。”

  “神捕司做事从不偏私,更何况追命好赌好酒还经常玩忽职守,神捕司已经警告他多次。”无情瞟了关蓬一眼,“若不是关将军技不如人让追命跑了,此刻也没那么多麻烦了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报!靖边侯到。”

  “靖边侯?”一个高大的男子巽疾如风的走入金殿,他面目坚毅棱角分明,无情在心中思索,“靖边侯不是正赶回驻地么?即使接到飞鸽传书马上折返,这也太快了。”

  “皇上。”靖边侯单膝跪下,“请皇上一定要给小女做主!”

  “快平身。”徽宗走下龙椅亲自扶起靖边侯,“爱卿放心,朕一定会还静儿一个公道。”

  “皇上,你知道我膝下四子,却只有静儿一个女儿,此次若不是为了国家大计我们夫妻是决计舍不得她离开我们身边的,如今她死的这样惨,我一定要追命血债血偿!”靖边侯面带哀戚,双目血红,“也不怕在这金殿之上冒犯,我夏侯峰不敢自称英雄好汉,但总算有些江湖朋友,若是朝廷不能给我静儿一个交代,我就用自己的方式解决!”

  “爱卿别急。”徽宗坐回龙椅之上,“朕现在就宣布,由神捕司负责全力缉拿追命归案。”

  “皇上三思。我觉得神捕司牵涉其中应该避嫌。”

  “我早就说过追命所作所为神捕司毫不知晓。”无情据理力争,“我们一定能查出刺客的身份,给皇上,给靖边侯一个交代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徽宗也觉得十分为难,回头看着童贯,“童太师怎么看?”

  “皇上,臣觉得虽然此次神捕司保护不力,但还是应该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。何况听说追命轻功卓绝反追踪能力也是一流,寻常人恐怕是抓他不住,各位神捕曾与他共事,应该了解他的弱点吧。”旁边童贯慢悠悠的开口,“只是必须要有个期限,我看就十日如何?若是十日之内神捕司无法抓到追命并且查清刺客的身份,那么整个神捕司同罪论处!”

  “好,那么即刻由神捕司负责发下海捕公文捉拿追命,以十日为限,必须破了此案。”徽宗马上提笔。

  “皇上,此事事关重大,我怕光一个神捕司力不能及。”徐将军开口,“不如让童太师作为监管,这样可以同时调动神捕司与刑部协作办案,更为稳妥。”

  “说的有理。那就这么定了。”徽宗拿起玉玺盖上朱印,“圣旨已下,不得再议,众卿退下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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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诸葛神侯和无情要处理公文,铁手和冷血先行回了神捕司,铁手不停在厅中踱步,冷血正好相反,抱着断剑坐着一动不动,只有目光冷的骇人。终于等到他们回来,铁手马上迎了上去,“大师兄,你明知追命无辜,为什么不在皇上面前给他说点好话,反而要……”

  “追命风评一向不佳,现在的情况不是说好话就能帮他的。”无情瞪了铁手一眼,“若是让皇上以为神捕司也牵涉其中我们就会被勒令不能插手此案,到时候童贯全权负责,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付追命?”

  铁手无法反驳,“但我们现在也毫无头绪啊。”

  “我觉得那些刺客很不寻常,查出他们的身份也许就能知道真相。”无情转向诸葛正我,“世叔,这次是谁提出来要我们护送公主?”

  “和亲的事情是由童贯极力促成。也是他要求神捕司协助护送。”

  “那么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给我们准备好陷阱了?”铁手停止踱步,“徐将军肯定有问题,说不定刺客就是童贯派来的。”

  “不会。”无情扶着额头,“宋金结盟的事童贯已经筹划多年,他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他可能知道刺客的真实身份,但刺客肯定不是他的人。”

  铁手泄气的坐下,“只有十日,那我们该从何查起?”

  “所有涉案的人,我要知道他们的身家背景。也派探子去探探辽国那边有无动静。”无情下令,“铁手你和冷血带一些人回事发地点去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,行事低调切莫张扬。”

  “我马上去部署。”铁手又想起什么,“追命那边呢?不管么?”

  “现在这种情况在外面才对他最好。”无情突然回头看着冷血,“如果真的想帮追命,就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
  冷血瞥了一眼无情,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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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海捕公文很快贴到了开封临近各州各县,人群围在公文前,“这个人长得仪表堂堂,没想到是通缉犯啊。”

  “不止是通缉犯,这上面还说他是个淫贼呢。”

  “我知道这个人,神捕司的追三爷嘛,我听说他好酒好赌好女色,也不知道是怎么成为神捕的,哎呀!谁打我。”

  本来追命只是路过,但是被人这样说他实在是气不过,颠起脚边的一块石子直接打中那人的后脑。他现在的样子经过易容,白皙的皮肤被涂的黝黑,脸上也画上皱纹,原本璀璨的双眼眯成一线,头上还带着一个破烂的草帽,与画像上没有半点相似,他看着无情亲手签发的公文,“死瘸子公报私仇,把我写的那么烂。”

  追命也想找个荒山先躲一躲,不过实在是之前摧心掌的伤势没有好好调理,引出这打小的内伤,如果没有烈酒帮忙压住,一发作起来简直痛不欲生。本来以为这个小县城还没有收到公文,倒是没想这次朝廷手脚还真是快。

  “你们知道么,据说这次皇上已经迁怒于神捕司,说是十日之内若是抓不回这个要犯,整个神捕司都要治罪呢。”听到这个追命心里一惊,已经第三日了,也不知无情他们有没有找到线索。

  想着已经走到一间酒肆门口,追命进去要了一坛最烈的酒仰口就灌。酒醇厚浓郁过齿留香,没想到在这种小酒馆还能喝道那么好的酒,让追命一时间心情大好。一会功夫一坛已然下肚,“小二,这酒不错,再给我来两坛。”

  店小二为难的走过来,“对不起啊客官,今天人特别多,最后一坛被那边的大侠买走了,不如我给你介绍另一种?”

  “大侠?”追命才注意到这个小酒馆里坐了好些武林人士,有的看起来武功还不弱,对于这种小县城来说颇不寻常。他想了一想,笑着走到店小二说的那人桌前坐下,“这位大侠,都是好酒之人,不如这坛酒钱我帮你给了,你请我喝一杯如何?”

  那人瞥了一眼追命,只把他当成了寻常酒鬼,“不必了,一杯酒我还请得起。”说着倒上一杯放到追命面前。

  追命接过来一饮而尽,“一看大侠就是豪爽之人,我平生最爱交朋友。小二,有什么招牌菜都给我们上了!”

  三杯两盏过后,追命已经与那人打成一片,“陆兄,像你这等英雄好汉,怎么会来这种小地方呢?是不是有什么财路,指点指点小弟呗?”

  “是有财路,不过不是你这种人能走的。你小子有没有见到外面的皇榜?”

  “你是说那个神捕?”追命不动声色,“我看了啊,赏金也才区区八百两,入不得陆兄的眼吧?”

  “嘿嘿,官府当然给不了多少啦。”那人已经被追命灌的迷迷糊糊,“但那个倒霉蛋竟然敢杀靖边侯的女儿,你可知道侯爷入朝之前是江湖人士,而且还颇有些人脉,他已经下了江湖缉杀令,悬红足足三千两!”

  “吓!”追命也是吓了一跳,“江湖缉杀令?”

  “是啊,而且侯爷言明,死生不论,他只想要追命的人头。”那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,“不跟你说了,你看现在各路江湖人士都已经出动,我也要赶紧去找人,不能让大把的黄金落入别人的口袋。”

  追命目送他离开,心中忐忑不安,虽然早知道靖边侯与江湖人士来往慎密,却没想到他会那么狠直接下了击杀令,追命苦笑一声,“没想到我的人头还挺值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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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无情坐在案前,时间已经过去四日,对追命的通缉愈发紧迫,但他们手中的线索却是少的可怜,那些刺客显然训练有素进退得宜,走的时候都不忘带走同伴的尸体,现在更是完全没了踪影。

  “大师兄,雪姨说你晚饭没吃多少,叫我拿汤过来。”铁手端着托盘走进来,看到他面前的地图,“那里方圆30里我们都仔细搜寻过,既没有刺客的线索,也没找到追命说的破屋。”

  “那一带全是树林,只要连夜拆了房子再移栽树木我们就遍寻不着了。”

  “这工程不小,而且当时我们又在附近搜寻,他们不怕被我们撞到么?”铁手恍然大悟,“是关将军!当时是他带着我们搜寻,如果他有心不让我们找到完全可以故意领着我们绕开。”

  无情点点头,“我早就怀疑过,袭击我们的人感觉太有纪律,不像是普通刺客,倒更像是……”

  “士兵?刺客是左卫营的人,关蓬手下?”

  “原先我也是这样想,但是……”无情从桌上的一叠卷宗里抽出一张递给铁手,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
  看着资料铁手的表情却是越来越不解,“关蓬曾经是靖边侯麾下大将,侯爷对他还有过救命之恩?”

  “我让金剑仔细查过,关蓬曾经落难,是靖边侯力保才得以幸存,他在靖边侯手下多年,一直忠心耿耿,这左卫营统领也是得靖边侯力荐。”无情眉头紧锁,“我觉得他不可能谋害侯爷的独生女儿。”

  “每个人都有问题,但是又好像每个人都不可能。”铁手叹了口气,“冷血已经好几天没说过一句话了,我有点担心他。”

  “冷血不是一向寡言么?”说完无情自己也是一愣,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到,冷血只有在追命在的时候才爱说话,也只有聒噪的追命可以逗得冷血露出笑容,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追命在冷血的心里有了如此重的地位,连他无情公子都没有发觉?又或是……发觉了却不想承认?

  铁手没注意到无情的走神,嘴里继续絮叨,“刚才我还听到世叔和雪姨的对话,靖边侯又在朝上施压,说神捕司办事不利,他本想带着静乐公主的骨灰尽早日……”

  “等等!”无情猛地回头,“你说骨灰?”

  铁手一愣,“靖边侯说要带公主回乡安葬,但是路途遥远,天气又渐热,所以他把静乐公主的尸体火化了,准备带骨灰回乡。怎么了?”

  “对啊,还有这种可能,我怎么就没想到呢?”无情喃喃自语,然后向门外喊了一声,“金剑!”

  金剑应声入内,“公子有何吩咐?”

  无情在金剑耳边交代几句,“现在马上去查!”

  铁手诧异的发现无情脸上竟然浮着一丝兴奋,“大师兄,是不是发现破绽了?”

  “我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,如果能证实,所有的事情就都合理了,只除了……没关系,等金剑查到结果再说吧。”无情发现铁手还站在身边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,“还有什么事么?”

  “我还听说……”铁手说的小心翼翼,“靖边侯发出了江湖缉杀令,三千两悬红要追命的人头。”

  ‘啪’。无情折断了手中的笔,他抬起头吃惊的望着铁手,“什么人的消息?”

  “是若飞告诉我的。你也知道靖边侯与江湖人士一向过从甚密,静乐公主是她的独生女儿,被视为掌上明珠。此次的事他非常愤怒。他几日前已下了缉杀令,且言明死生不论。”

  无情没有答话,他的脸在烛火的掩映下忽明忽暗,等了一会,铁手继续说,“大师兄,不如让我和冷血出去把追命找回来吧,现在这种情况在牢里可能更加安全。”

  “他若回来童太师一定会借机发难,通敌叛国某害公主这么大的罪名,以我们神捕司跟童贯的‘交情’,你觉得追命要是进了刑部大牢还有可能出的来么?”无情双拳紧握,“追命江湖阅历丰富应该懂得怎么应付。”

  “但是追命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,江湖人的手段千奇百怪,更何况是这种无论生死的悬赏,他的内伤也……”

  窗外突然传来疾行离去的脚步声,“糟了!”无情迅速冲到门口,只看到冷血翻墙而出的背影,“快!铁手,一定要拦住冷血!”

  天已经黑透,房中的蜡烛燃烧殆尽,火苗微弱,红色的烛泪滴在地上,但无情却浑然不觉,他绷紧身体坐在燕窝中,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敲打着面前的桌子,另一只手放在怀里,像是紧紧攥着什么。

  终于脚步声出现在门口,铁手一脸疲惫的走进来,“我没追到冷血。”

  无情放在桌上的手忽的一甩,把东西全扫到了地上,铁手吃惊的瞪大双眼,“大师兄,你……”

  “公子!”金剑从外面急匆匆的回来,看到屋内的情况不由一愣,“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清楚了。”

  无情脸上读不出一丝情绪,“几人?”

  “与公子估计的差不多,33人。”

  铁手有些摸不着头脑,“大师兄,什么33人?”

  “靖边侯的亲兵。”无情挥手让金剑离去,“我知道他护送静乐公主过来时身边带了50名精锐亲兵。这次突然折返,我叫银剑再去查探,发现这50人竟然变成了33人。”

  “这到是奇怪。没有理由让其中一小部分自己先行离开啊。”铁手恍然大悟,“大师兄你是说,少了的十几个人其实已经……”

  “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。”

  “不对啊,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靖边侯为什么要对追命斩尽杀绝?”

  “追命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重要东西。”无情又拿出地图,“明日我与你一起再回那树林搜索,我有预感,真相就在那座消失的小屋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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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追命在高高的树杈上醒来,伸了个懒腰,浓密的树叶几乎把人完全遮住。这几日来回也遇到过几波搜寻他的武林中人,大多数却蠢到面对面都认不出他来,偶有一两个机灵的,跟几步也被甩开没了影子。若不是胸口的内伤总是隐隐作痛,追命都会觉得悠闲的像在度假了。

  突然追命感到有人,而且已经非常近,到了这种距离才发现实在不是好兆头。他屏住呼吸小心的起身,尽量隐身于树冠之后。从他的位置看不到下面的情况,只能凭气息知道来者只有一人。来人像是知道一般走到树下停住不前,追命正思索着如何应对,却听到来人低唤了声,“追命。”

  追命当然听出那是谁的声音,他马上从树上飞身而下,“冷血,你怎么找到我的。”

  冷血皱着眉细细打量眼前的人,几日的风餐露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,原本的面孔隐藏在易容之后看不出脸色,不过精神还是不错,“我发现你的……气味。”

  “怎么几天没洗澡很大气味么?”追命在自己身上闻了闻,“明明就没有,我说你还真是狗鼻子,这都能找来。是找到线索证明我无辜了?”

  “没有。”

  “那……”追命不动声色的与冷血拉开一点距离,“你是来抓我回去的?”

  “不是。”冷血抓住追命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,“你知不知道靖边侯下了击杀令,现在好多江湖人都在追杀你,我……我不能让你一个人。”

  听到这话追命一瞬间的失神,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,“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,那些人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。”看冷血的样子倒是比他更为狼狈,满脸胡渣,衣服也被树枝划出很多细小的豁口,“你找了我多久?”

  “两天两夜。”自从无意之间听到铁手和无情的对话,想到追命的处境冷血就一刻也等不了,不过不得不服追命在逃亡方面确实厉害,纵然他的追踪技术一流也还是找了整整两天两夜,这还是因为他对追命十分了解,其他人要想找他只怕更是难上加难。

  “皇上给的期限越来越近,我还等着你们帮我翻案呢。我这边没问题的。你还是别……”看着冷血的样子追命也说不出狠话,‘你们那边查到什么了?”

  冷血把查到的情况粗略跟追命说了一遍,追命沉思,“还没结案就把尸体火化?”

  “铁手是这样说的。”

  “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呢?那座……”追命忽的闭上了嘴,因为他感觉到不远处传来陌生的杀气。

  冷血绷紧身体,把追命挡在身后,“什么人!”

  “呵呵,追三爷可真是叫人好找。”嘶哑低沉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,一个人慢慢从树丛中走出来,他身材矮小消瘦,还有点驼背,面似枯槁,穿着艳丽的绿色长袍,不管是声音还是样貌都让人分不出男女。他身后跟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,一男一女,长相颇为相似,面无表情,皮肤苍白的可怕,两双毫无焦距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。在他们身后不远还有另一个人,那人伛偻着身子,全身上下破破烂烂,露在衣衫外的手干瘦如爪,而且那手上布满烂疮,像蔓延更生的野藤,从手爪到脖颈到头脸,满布都是溃烂的脓疮。

  追命不禁打了个寒战,若不是大白天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撞了鬼。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

  “如今那么多人都找追三爷未果,看来是我要拔得头筹了,不过这都要谢谢冷四爷带路。”

  “你跟踪我?”冷血面露杀气,这些天一心都在寻找追命,确实没注意到有没有人跟踪,本来是想保护追命,却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,“马上滚!留你性命。”

  “哈哈哈哈。”绿衫人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,“不知两位神捕可听说过天蚕教?”

  “苗疆的天蚕教?”追命倒是听过,武功怪诞而且喜好研究禁术。缠斗没有好处,他和冷血交换了一个眼神,同时运功向树林深处跑去。

  那个原本伛偻着的人却突然站直身子向他们冲来,速度极快,追命只觉眼前银光一闪,他本能的向左边躲避,然后才看清原来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条九节鞭,出手正好把他和冷血隔开。冷血本想回到追命身边,但绿衫人身边的两个孩子已经围了上来,手持短刀直攻冷血,而且刀刀狠毒,让他分身不暇。

  “小心!”追命觉得那两个孩子神情诡异,颇为冷血担心,而自己这边九节鞭已到眼前,他轻巧的避过鞭子,身形一转就到了那人面前,单腿横扫踢向他的胸口,那人躲闪不及被踢得横飞出去,却不知是练的什么邪门功夫,往后翻仰的身体如同在水中一般又潜返回来,那九节鞭也如同有灵性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,直接甩中追命后背,打得他一个踉跄,胸口一痛忍不住咳嗽出声。

  冷血也知道追命内伤不能久战,但是这两个孩童却极为难缠,身形矮小灵活,而且配合默契毫无破绽。冷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档,断剑出手直削女孩肩头,却见那女孩面无表情不躲不避,毕竟对方只是不到10岁的孩子,冷血一个迟疑剑只从她手臂划过,却意外的没有鲜血流出。冷血惊然看着那两个孩子,见他们面色苍白完全没有生气,“这两个孩子不是活人!”

  “什么?”追命吃惊的看向绿衫人,见他双手向前伸展,指尖隐约还能看到银丝,“那两个孩子是傀儡,先……”九节鞭突然甩来打断了追命的话,他堪堪避过攻击,同时观察自己的对手,虽然身如枯木,不过双目犹有光彩,应该倒是活人。追命一把抓住正要抽回的鞭尾,借力使力把那人一脚踹向冷血的方向,正好落在冷血与孩童之间,“别浪费时间,先对付那个绿衣服的老怪物!”

  冷血不敢迟疑,转身就冲向绿衫人,那绿衫人手腕翻转手中已多出一柄短刃,与冷血的断剑撞击闪出点点火花,冷血出剑极快,那绿衫人感觉颈间一凉,慌忙向后闪躲,剑风擦过脖子出现一道血线,只差半分就要人头落地。冷血乘胜追击断剑正要送向他的胸口,却听那绿衫人突然爆出一阵凄厉的笑声,“不知道我一条命换追总捕一条命,是否值得啊?”

  冷血心中一惊回头看去,只见追命被三人夹击,一脚踢开男孩的短刀,却被九节鞭缠上了手臂,眼见避无可避,他只好放手一搏,双腿用力踢向女孩的脖颈,女孩的头颅以极不自然的方式向一边歪去,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。追命也被反力冲倒在地,脊背触地喉中顺势就吐出一口鲜血,胸中的旧患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,眼见那怪人的九节鞭向自己袭来却已经无力躲避。

  危及之间冷血冲过来挡在追命身前,九节鞭狠狠甩中他的肩膀,冷血却仿佛完全不受影响,双目泛红,手中的断剑舞的越来越快,世人都知道冷血有四十九路快剑,这其中却没有一路用于防守,此时他更如同发狂的野兽,面对对方的兵器不管不避,任由男孩的短刀在他手臂划过,剑锋一闪,竟是把那男孩直接劈成两半。

  许是冷血的气势吓到了那个怪人,他的九节鞭慢了下来,不自觉的向后退去,但是冷血的剑锋却来得更快,只听冷血低吼一声,向那怪人挥出一剑,他只好举起九节鞭抵挡,不想寒铁所铸的鞭子竟被生生砍断,剑锋落下,当场就砍掉他一条手臂,怪人发出万分凄厉的喊叫,血喷上冷血的脸颊,让他的样子如同地狱修罗一般。

  那绿衫人赶忙冲过来帮忙止血,再抬头已经没了追命与冷血的踪影。

  追命扶着冷血在一个灌木丛后停下,明显感到冷血紊乱的心跳,他慌忙为冷血点穴止血,“野人你怎么样?”

  冷血很想张口安慰追命,还没开口追命突然扑到他身上,用手捂着他的嘴,“嘘,有人。”

  果然有几个人影从树丛边经过,好在他们并未觉察有异,过了好久周围恢复一片寂静,追命才注意到自己整个人紧贴在冷血身上,冷血粗重的呼吸直冲他的耳后,追命尴尬的收回放在冷血嘴上的手,“呃,我……”

  没等追命说完冷血抓着他的肩膀一个翻身,顺势就把追命压在身下,不由分说对着追命的嘴唇吻了下去。冷血的吻毫无章法,倒更像是撕咬,追命脑海中霎时浮现出一个画面,在空旷的原野上,只有两只野狼,用相互撕咬排解彼此的孤独。

  追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,一时之间竟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,没过多久,追命感觉身上一沉,冷血双目紧闭晕了过去。追命看到他伤口流出的血呈现不正常的紫黑色,双唇也微微泛青,“该死!那混蛋的兵器上有毒。”追命咬咬牙背起冷血,“野人你可要撑住啊,我马上带你回神捕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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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无情和铁手等人站在树林之中,眼前原本应该郁郁葱葱的树木却像是齐刷刷的营养不良,树叶发焉没有精神,无情对铁手点点头,铁手马上会意,运气向前挥出一拳,奇的是面前的树木不是应声而断,而是直接向后倒去,露出了整个根部。

  “果然没错,这些树是临时移栽的,所以扎根太浅无法存活,前几日来的时候还看不出来,过了这几日才开始枯萎。”无情环视四周,这些营养不良的树木构成一个方正,正好是庙堂大小,“肯定就是这里,挖!”

  众人把树木一一清除开始向下挖去,很快铁手就感觉铁锹遇到阻力,“大师兄,你看这是……”

  无情过去一看,虽然已经被人用沙土填上,还是能分辨出有石室的轮廓,“是追命说的那个地窖,把沙土清理掉。”

  众人好不容易清理干净,无情和铁手进入地窖,铁手看着四周,“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啊?会不会线索在被拆除的地方,但是估计已经被运走毁掉了。”

  无情摸着石室的墙壁若有所思,“金剑,把你的剑给我。”接过宝剑,无情轻轻在墙上剐蹭,地面上很快落下一层白色的粉末,无情捻起粉末在鼻下一闻,“原来如此。”

  铁手蹲下仔细查看,“这是……硝石?”

  “硝石与盐同母,大地潮气蒸成,储藏之时只要受潮就会蒸发,然后在附近的岩壁上形成结晶,看墙上结晶的厚度,恐怕用作仓库已经不是一时半刻了。”无情面色严峻,“硝石乃是川滇一带特产,主要用于制作火药,私运的罪名极大,等同叛乱。”

  “川滇……不就是靖边侯的驻地?这一带都是关蓬左卫营的辖区,这个破庙原本肯定是他们私下交易的据点。却被追命偶然撞见,所以他们才连夜拆了破屋填平地窖,然后想把追命杀人灭口!”

  “不是偶然。”无情眉头深锁,“童贯果然老谋深算……”

  “大师兄,那我们赶紧把这些报告朝廷,是不是就能洗脱追命的嫌疑了?”

  “不,不够……”无情摇头,“我们现在有的只是一个推论加上一点间接证据,根本不能拿来入罪。”

  铁手不免有些急躁。“川滇路途遥远,再搜集证据也来不及了啊。”

  “拿到证据也没用,这与追命所犯的根本不是一个案件!”

  “那怎么办,已经第七天了!”

  “现在只有找到一个人才能救追命,还有三天。”无情看着众人,“马上去把冷血给我找回来,如果他不肯回来,就告诉他等着给追命收尸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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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天刚蒙蒙亮,整个开封城还在沉睡中,神捕司的众人却已经无心睡眠,无情望着院中的大树发呆。突然,他感到一道黑影翻过围墙,手中的暗器霎时发出。

  “死瘸子,一见面打我!”追命一个转身吃力的避开暗器,却脚下踉跄倒在地上。

  “追命?”无情冲过去扶起追命,发现他面无血色步态不稳,“你的旧伤复发了?”

  “冷血受伤中毒。我把他放在城外,城门查的太严,背着他我进不来。”追命扶着燕窝勉强稳住步子,“走,我们去接他。”

  “我马上叫铁手去接他。”无情恨不得马上把追命拽进燕窝里,“你伤成这样还走得出神捕司?”

  “走不出去也有人把我架出去。”追命听着外堂传来的嘈杂声,“比我想象中来的还快。”

  “大师兄,刑部的人闯进神捕司,他们说……”铁手慌慌张张的跑进来,看到追命吓了一跳,“说看到追命偷偷潜回神捕司。”

  “进城的时候被发现了,追了我一路,竟然没甩掉。咳咳咳。”追命狠狠啐出一口血,“要不是三爷身上有伤,哪轮到他们嚣张。”

  铁手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追命,“大师兄,现在怎么办?”

  “告诉他们追命不在神捕司,我就不信他们敢硬闯!”

  “哈哈死瘸子,你也有这么糊涂的时候,他们见到我进来,如果你这个时候包庇我,不是正好给童贯可趁之机除掉神捕司么。”追命推开铁手,“我跟他们走,你们赶紧去接冷血。”

  “这个样子进刑部,是不要命了么?你这神棍平时最怕死,这时候逞什么英雄。”

  “我是怕死,不过你们不会让我死的。”

  无情看着追命,“你怎么知道我们有没有办法?”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追命伸手覆在无情手背上,“但是我信你。”

  追命的手很凉,掌心还有冷汗,无情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,“追命……”

  但追命轻轻甩开无情的手,“我会一口咬定是神捕司把我缉拿归案。冷血在城外土地庙,快去接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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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冷血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梦魇中,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,只有眼前的人身上散发着柔和的鹅黄色光彩,他紧紧的跟着那人,但是那人走的速度却越来越快,无论怎么努力就是追不上,他很想喊却发现无法出声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光明愈行愈远,自己逐渐被身后涌来的黑暗慢慢吞噬。

  “不要!”冷血猛地睁开眼睛,视线触及的地方非常熟悉,“神捕司?”

  “你醒了。”铁手欣喜的围上来,“还好那毒不太棘手,已经帮你解了,手臂上的只是皮外伤,休息一阵子就会复原。”

  冷血一时还反应不过来,回想自己昏迷之前是……吻了追命?他不自觉的把手放在嘴唇上,“追命呢?”

  “刑部大牢。”铁手目光黯然,“也不知追命现在怎么样。”

  冷血蹭的一下起身,铁手拉住他,“你要去哪?”

  “劫狱。”

  “你害他还不够么?”无情推开门,“是不是真的要等到给他收尸才高兴?”

  冷血瞪着无情,“我是关心他。”

  “冷四爷的关心正常人还真是无福消受。”无情看着冷血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冰冷,“若不是为了救你他又怎么会自投罗网。还有他身上的新伤,你敢说跟你无关么?”

  “大师兄。”铁手适时的插到两人中间,“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?我们要想办法快点帮追命才是。”

  “冷血,你的伤要紧么?”

  没料到无情突然转变,冷血怔怔的活动了一下肩膀,“没事了。”

  “那你马上出发找一个人,他是此案的关键。”

  冷血全身绷紧,“找谁?”

  无情在冷血耳边低声交代,无视冷血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,“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,整个神捕司就属你的追踪技术最高,而且你是我们中唯一一个见过她真面目的人。只有两天时间,能不能救追命,就看你的本事了。”

  冷血只停顿了片刻,然后提起床头的断剑快步走了出去。

  “大师兄,你觉得冷血能找到么?”

  “他必须找到。”

  “我还是很担心,现在刑部被童贯控制,刑狱司周大人又个出了名的酷吏,追命的身体肯定会吃不消,万一……”

  “追命是聪明人。”无情轻轻摇头,“他不会受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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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由于常年不见不见阳光,整个刑部大牢都充满了腐烂的霉味,混着血腥味和人体的恶臭,简直令人作呕。追命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力,昏昏沉沉间感觉到自己被绑在刑架之上。他撑起双眼,面前站的男人半裸着身体,表情凶狠,手中还拿着一条鞭子。

  “追总捕,久仰大名。”那人用力在追命胸口一按,满意的听到一声闷哼,“承蒙童太师器重由我来审问你,我们从哪里开始呢?”说着,他扬起手中的鞭子。

  “不必劳烦周大人了,我认罪!”

  “啊?”许是没想到追命这样说,鞭子在半空中硬生生地停住,“你说什么?”

  “我说周大人不要浪费力气对我用刑了,我认罪,是我对静乐公主见色起意,非礼不成就杀了她。拿来给我画押吧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本来蓄积已久的力量像是打在海绵上,反而让周大人觉得浑身不自在,“把追命给我压进牢房,我先去禀报童太师。”

  狱卒粗手粗脚架起追命,把他重重丢进囚室,胸口与地面相撞的瞬间追命都以为自己会痛的直接昏过去,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缓过劲来,他撑起身体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,“若有一壶酒就好了。”

  “追总捕倒是很自在。”童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,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牢门外,“神捕司果然没有泛泛之辈。”

  “童太师太看得起我了。”追命也懒得挪动身子,“我就是个市井无赖,一看到刑具就腿软,当然什么都认咯,我已经认罪童太师自然不该再动我,别被人抖出来太师喜欢滥用私行,坏了太师的名声。”

  “今天是五月十五,皇上依例去太清宫进香,两日后才能归来。你知道这种案子即使你认罪也要皇上御笔朱批才能终判。追总捕好谋略啊。”童贯一脸讥讽,“只是追总捕你觉得多活这两日有意义么?等皇上回来我就第一时间送上奏折,免不了是个斩立决。”

  “我这个人呢从小胸无大志得过且过,赚的一天是一天。”追命闭上眼睛转过身去,“而且我的运气一直很好。”

  “哼,那我就拭目以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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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神捕司内,无情安静的坐在大堂中间,一看到铁手回来马上迎上去,“怎么样?”

  “跟你猜的一样,追命认罪了。他承认杀了静乐公主,已经签字画押。并未受刑。”铁手表情却是一点也不轻松,“但是探子说追命的内伤很重,情况也不乐观。”

  “无论如何只需要再撑两日,他一定可以的。”

  “大师兄,我们真的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冷血身上?万一他找不到人呢?”

  “万一真的找不到……”无情攥紧双拳,“你要做好准备,也只能放手一搏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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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两日后,金銮殿上。

  一干涉案人等全部立于殿下独不见冷血,童贯站在徽宗身侧,“诸葛大人,十日之期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,虽然前几日追命已经被缉拿归案并签字画押,但是刺客身份却还未明朗,神捕司是不是也该给皇上一个交代了?”

  “童太师说的是。”诸葛神侯不紧不慢,“回禀皇上,其实神捕司已经查明所有真相。”

  “查明真相?”关蓬冷哼一声,“那怎么不见神捕司抓人啊?”

  “还是让无情给各位说明吧。”

  无情对皇上颔首一拜,“其实此次事件并非一个案子,而是由两个不同案子组成。”

  “无情总捕是要说追命只是见色起意谋害公主却没有私通刺客?那也改变不了他的死罪。”

  “将军还请稍安勿躁。”无情也不恼,“我说的两个案子并非指这两个。这个案子里最初也是让我最费解的,就是追命说过的那间破屋,他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。而要拆除房屋工程繁琐,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凶徒不惜如此大费周章呢?他到底要隐藏什么?所以我们多次回到现场,终于找到了凶徒没有清理干净的残垣。”

  金银剑抬着一块石板上来,平放在大殿中央。徽宗满脸疑惑,“这是何物?”

  “这原本是破屋地窖的墙体,在破庙被拆毁之后我们从地底挖了出来。”无情故意看着靖边侯和关蓬,“请大家仔细看他上面附着的晶体,我已经请人鉴定过,是硝石。”

  听到这个关蓬不自觉的退了一小步,靖边侯马上瞪了他一眼,这些小动作全都被无情收入眼底,“硝石是一种极易挥发的晶体,凡是储藏过硝石的仓库墙壁上必会留下这种结晶。而硝石是制作火药的重要材料,所有流通都有朝廷亲自管辖,又怎么会放在那种地方?”

  “无情总捕你觉得你说的话完全不知所谓。”靖边侯毫无怯意,“这与这次的案子有何关系?”

  “侯爷别急,我马上就会说到了。”无情话锋一转,“大家想必都知道,硝石的主要产地就是川滇一带,侯爷,那是你的驻地吧?”

  “你什么意思?”

  “侯爷你利用职务之便私开矿坑,还伙同在全国各地任职的忠心旧部,把硝石私贩到各地谋取暴利,而我们发现的这个古庙,就是你与关蓬的秘密据点。本来该处无人察觉,正常情况的话我们的送亲队伍会直接往北,也不可能路过那里,但是……”

  无情看了一眼童太师,发现他表情讳莫如深,无情皱皱眉,“但是追命在躲避刺客袭击的时候,‘无意’中走错了方向,而他又因为藏匿公主发现了石室。虽然当时他根本没有察觉有异,但是侯爷却害怕事情暴露,连夜拆除屋子,并且联合江湖人士要对追命斩尽杀绝。”

  “你……血口喷人!”关蓬已经明显没了底气,额上布满冷汗,“有什么证据?”

  “证据……”无情突然抬头转向童贯,“证据我交给童太师了。”

  铁手惊得瞪大双眼,目光在无情和童贯之间来回扫视。却见童贯突然哈哈大笑,“好,好得很!无情总捕确实把证据交给老夫了,岳牧!”

  岳牧单薄的身影仿佛从阴影中突然出现,他把手中文案递给皇上面前的小太监,“这是靖边侯私开矿坑的证据,以及他与多个属下暗中私贩硝石的信件还有账册,请皇上过目。”

  徽宗翻看账册,脸色越来越差,“靖边侯!你作何解释!”

  “皇上赎罪!”靖边侯再也绷不住了,扑通一声跪下,“都怪我一时贪念,还请皇上念在我娘子是皇家内戚,饶我们一家生路吧。”

  “这只是第一案。”无情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靖边侯和关蓬。“第二个案子才是我们所说的劫持公主一案。”

  徽宗这才想起来,“对,卿家还未说明,刺客到底是何方神圣?刚才卿家又说刺客与追命无关,那么就不是两个案子,是三个了。”

  “只有两个,请皇上听我说。”无情继续说,“遇到刺客之初我就觉得刺客不同寻常,他们的阵法,纪律,无不显示他们并非一般刺客杀手,而是训练有素的士兵。”

  “在公主遇害后皇上召我们入宫,不消片刻侯爷也前来问罪,当时我就觉得侯爷也来得太快了,不像是接到消息之后折返的。所以我命人查探,发现侯爷护送公主前来的时候带着50精兵,但是公主遇害后身边精兵只剩33人,而且有人身上带伤。侯爷不是要说回程路上遭遇山贼了吧?”

  “所以我暗中命人假扮郎中混入,果然在其中几个精兵的身上发现暗器造成的伤口,那是我制作的独门暗器。追命曾与刺客头领交手,被他的摧心掌击中。侯爷,我敢问一句,你少时是否曾投入青城派门下?”

  靖边侯跪在堂下一言不发,算是默认。

  无情胸有成足,“所以我可以确定,袭击我们的刺客,就是靖边侯和他的亲信部队。”

  “这怎么可能?”徽宗大感意外,“静乐公主是靖边侯最疼爱的掌上明珠,他怎么会阴谋杀害自己的女儿呢?”

  未等无情回答,殿外传来嘈杂之声,眼见冷血如同一头野兽一般冲了进来,他衣衫上到处是血迹,身上也有很多细小的伤痕,只见他从身后扯出一个女子,一把摔在殿上。

  靖边侯马上冲过去搂住那个女子,“静儿你有没有受伤?别怕,爹在这。”静乐公主也不答话,只扑到侯爷怀中不停的哭泣。

  “静儿?”徽宗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,“没有死?”

  “靖边侯膝下育有四子,却是在年逾半百才得到静乐公主这一个女儿,所以自然是百般疼爱。此次被选和亲,他无法公然抗旨,但是怎么都不忍自己的女儿嫁到异邦,所以他心生一计。”无情扭过头不去看静乐公主哭泣,“假扮刺客掳走公主,然后找一个外形相仿的尸体,就说公主已死,这样就可以偷天换日,把静乐公主偷偷留在自己身边。”

  “没想到中途生变,不仅公主被追命带走,还让他撞进那间地窖,所以侯爷只能与关蓬合谋,先是由关蓬稳住我们,他连夜处理善后,之后又伪造尸体,想把罪名推到追命头上。由于怕伪造的尸体被人识破,他才这么急忙的把尸体火化。这就是此次案件的全部内情。”

  “精彩,精彩!”童贯拍手,“真不愧是无情公子。皇上,得此良臣真乃大宋之福啊。”

  “所以大家认为的第三个案子根本就不存在,公主活得好好的,追命又何来的谋害公主之罪啊?”无情拱手,铁手和冷血也一起跪下,“还请皇上释放追命。”

  “这是应该。”

  “哎呀哎呀,皇上你忘了。昨日我连夜送到相国寺给您批阅的奏折。”童贯夸张的一拍脑门,“因为皇上对此案十分关心,所以我……我怎会知道无情总捕有如此惊人的推论呢。无情总捕你真的应该先知会我一声的啊。”

  无情只觉浑身发冷,有种不详的预感,“童太师还请直说!”

  “我看追总捕认罪认的这样干脆,所以连夜把他的供认状递交皇上,皇上感念他曾为国有功,决定留他全尸,赐毒酒,今日辰时行刑。”童贯看似懊恼实则带着笑意,“如今……怕是已经来不及了。”

  神捕司众人脸色巨变,也来不及行礼告退,直奔刑部大牢而去。

  冷血第一个冲进大牢,也许是被他身上骇人的气势吓着,狱卒竟然一个也不敢上前阻拦,他一间间囚室寻找,终于在最里面找到追命的身影。一剑劈开牢门,冷血看到追命蜷成一团倒在地上,嘴角还挂着刺眼的血迹。

  上前把追命用力抱进怀里,冷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,周遭的一切慢慢褪去,梦魇中的那种无力感再次袭来。自小在狼群中长大,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人类的情感,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这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,是痛苦,深深的痛苦包围了他的整个身体,听不见,看不见,没有希望。

  “混……放……”是什么人在叫他?

  “冷血……你……么?”冷血茫然的抬头,觉得一切都不真切。

  “混蛋!冷血你快放开他!”无情抽出一只飞镖,不同于平时的戏谑,这只飞镖力透千钧,直接穿透冷血的手臂,钉入后面的墙体,冷血被打的身子一颤,手中力量松了半分,追命已经被无情一把拽进燕窝,瞬间不见踪影。

  冷血下意识的想要追赶,却被铁手拉住,“冷血你疯了么?像刚才那样死抱着追命不让大师兄救他,你是想让他死么?”

  “救他……”冷血这才从深深的黑暗中抽离,“他还没死?”

  “当然没死!”铁手气得几乎说不出话,“世叔先去请了御医,赶紧回神捕司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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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太师府

   童贯坐在宽大的雕画椅子上,手中拿着一个鼻烟壶,“靖边侯的那些人,都清理干净了?”

  “根据太师的证据,一个都没有放过,靖边侯一族已被连根拔起。只是皇上念在靖边侯有功,只是把他一人处决,儿女妻子贬为庶人,要不要我去安排斩愺除根……”

  童贯摆摆手,“这种小事就不要问我了,做的干净点。还有那些空缺的……”

  “明白,已经安排妥当。”

  “好,这次的结果我很满意。川滇一带物华天宝,上次一个疏忽失了江南,总算是又赢回一成。”

  “那也是因为太师谋略出众,皇室宗族中只有夏侯静一人适龄,而太师早料到夏侯峰舍不得女儿一定会伺机而动,然后故意推荐神捕司协助护送。又让徐大人指引追命撞破他们的密谋。”岳牧狭长的双眼透着阴冷,“让神捕司背这个黑锅,如果查得出来就借他们的手除掉夏侯峰这个眼中钉,查不出也无妨,先除掉神捕司,再把我们手上的证据拿出来,夏侯峰一样逃不掉。太师这一石二鸟之计当真高明。”

  “不过还是被无情公子棋高一着,他确实是个人才。你命人去查一查这无情公子有什么弱点。如果他能为我所用,还愁大事不成么。追命怎么样?”

  “被他捡回一条命。”岳牧一脸不甘,“我听说是因为他有一招喷酒制敌的绝招,表面上喝下酒,实际上趁我们的人不注意把大部分都吐了出去。哼,都是些不入流的伎俩。”

  “这个人也不简单,你不要小看了他。还有铁手和冷血,诸葛正我慧眼识珠啊。”

  “只是一个小小神捕司,太师是不是太过在意了?”

  “岳牧,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敌。不过没关系……”童贯嘴角浮起一抹微笑,鼻烟壶在他手中慢慢化成粉末,“我早晚会把神捕司碾得粉碎。”


-----------TBC------------


下一案:卜算子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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